陈含玉笑道“郗家庭树，何肆，你还真有一个好舅舅啊。”
何肆不懂什么是郗家庭树，却不妨他听懂陈含玉这一语道破的“金玉良言”。
自己这一家子放在京城，天子眼前，大概就是人质吧？
自古以来，将王子或世子等出身贵族之人留质以表忠款。
没想到何家这小门小户的，也能得此“殊荣”。
想来也是，若非舅舅是个无妻无儿的自了汉，仅凭一个初嫁从亲，再嫁由身的外人姐姐，还真不一定能叫他跌脚绊手。
可若是舅舅想要过上阖家欢乐的生活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，何况是个陈含玉口中的呵叱咤的“卖国巨贼”？
似乎皇帝也真要拿活着的他没办法。
至于何家的处境如何还真难说，若是因为显得无足轻重而不被牵连，似乎有些痴人说梦了。
委实分不清谁是谁拖了谁。
许是互为因果。
陈含玉笑吟吟道：“何肆，就别想着什么‘人生只合住江南’了，好好待在京城吧，一家人都好好的，虽说居京城，大不易，但你们何家好容易扎根帝京，老婆孩子热炕头，也不是其乐融融？”
何肆低头不语。
李嗣冲也不敢堂而皇之地给何肆传音，怕被人听去。
毕竟除了那位皇帝陛下，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，都是比自己高过了的高人。
陈含玉这颇为粗浅的挑拨离间，以何肆的脑子，不应该看不出来的，许是当局者迷，也可能是之前的言语环环相扣，张机设阱，叫他不知不觉堕其术中。
只是陈含玉的性子虽然好玩，但也从来懒得在不值得的事上浪费精力。
陈含玉循循善诱，“至于那杨氏镖局的少东家，要不要我帮你请来京城？老黄历中十三大镖局如今名存实亡半数，我记得京城附郭之一的太平县好像就有一家定远镖局吧？以后也要姓杨。”
何肆低声道：“不用，她留在江南就好。”
陈含玉摇摇头，颇为惋惜道：“那可真是拆散鸳鸯天各一方了。”
何肆只觉得此话尤为刺耳。
皇帝大手一挥，如驱赶蚊蝇般，“没事的话，没事你就先退下吧。”
何肆起身，刚要行礼告退。
李嗣冲忽然捂住口鼻剧烈咳嗽起来。
何肆停下动作，转头看向李嗣冲，眼神先是担忧，后是迟疑。
陈含玉无奈瞥了一眼自己这个太子时候亲自挑选的伴当，如今自己当了皇帝，他还是这般没大没小的样子，也幸亏如此。
好在他还只当了几个月的皇帝，远不到背弃旧交的时候。
李嗣冲面一脸无辜道：“我受伤了。”
陈含玉轻哼一声，“已经叫太医给你看过了，你只是受了点硬伤，不是痨病。”
李嗣冲也就不再多言，摸着口鼻瑟缩在椅子里装虚弱。
何肆终于确定这是李嗣冲给他的信号，于是将原本的行礼告退改为行礼求告。
何肆低头，语气诚恳道：“陛下，草民有一事相求。”
陈含玉明知故问道：“说来听听。”
何肆直言道：“陛下，草民在江南贺县曾被一只老鼠啃食掉左脚小趾，如今体魄不全，我想要回我那根断掉的脚趾。”
陈含玉眉头一挑，“要回去做什么，还有生残补缺、断指重续的本事？”
何肆说道：“落魄法中有雀阴魄化血之法，许是能够生残补缺，但只有一次机会，而且修行落魄法，魂魄不全，没有来生的。”
陈含玉看向一旁束手而立，缺了一臂的刘传玉。
这位趁着李且来一人凿阵北狄二十万大军的机会，舍太上皇而去，一人因对三位三品武人的围剿，杀一人，与其中一人互换一臂。
如此战绩，委实也有不切实际了，叫人不得加以怀疑。
况且都说主辱臣死，这位从龙之侍却留下太上皇“北狩”，以残躯逃回大离，委实是死罪死罪。
一个三品武人对于大离皇室而言或许弥足珍贵，但离开太上皇，只剩四品守法境界的刘传玉，其实算不得如何重要。
不过别说是知道陈斧正用心良苦的陈含玉，即便刘传玉或者说那刘喜宁真是个贪生怕死之人，陈含玉也能容。
毕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刘伴伴啊。
能再见他已经是件很好很好的事情了。
若是刘伴伴能有两只手，那就更好了
陈含玉转头看向刘传玉，“刘伴伴，你要学吗？”
刘传玉说道：“陛下叫我学我就学。”
陈含玉无奈道：“我好好问的。”
意思是你好好回答。